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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五十重開機
Yung-Chi Sung, 宋永麒
2022 年有獎徵文比賽 一般民眾組 佳作
男子並未搭上飛機，卻在登機櫃檯前昏倒，心臟停止跳動。幸運的是，急救人員就在附近。緊急施救後，將男子送往附近的麻省總醫院。在救護車中，男子的心跳第二次停止。又一幸運的是，那天是周六，平日總是塞車的隧道那天早上並未塞車。
男子在急診室一小時內，女友趕到醫院。見到全身插滿管子，被機器包圍的男子已是十小時以後。隔 日清晨，遠在三千英里之外的男子弟弟也風塵僕僕地趕到醫院。男子終於睜開眼睛，已是被送到醫院的第三天。
是的，您大概已猜到我就是那位男子。我完全不記得上面發生的事，事實上，我不記得昏迷前廿四小時之內的事。不記得打包行李，登上Uber，到機場櫃檯，完全不記得。
記得的是睜開眼看見弟弟和女友，還沒來的及想為何在加州的弟弟會突然來到波士頓，弟弟告訴我人在麻省總醫院，醫護盡心照護中，不要擔心。接下來的幾天，我躺在病床上，插滿管子，連著許多閃爍發聲的機器。「看起來很像半機器人。」女友後來告訴我。連著幾天討論，團隊決定要開刀。弟弟告訴我 被推進病房，本來要做支架手術，又馬上被推出來。「堵塞太嚴重，得做繞道手術。」，團隊告訴醫生。 很溫柔的社工人員開始教育我手術後如何與 LVAD (左心室輔助裝置) 共存。後來才知道，裝LVAD 是因為心臟隨時有可能會停止，LVAD 是用來治療末期心臟衰竭，延長壽命，等待心臟移植。進手術室前，醫護交給女友幾十頁的 LVAD 說明書，讓她研讀，準備之後的居家照護。
我記得被推入手術室前，弟弟問:「萬一你沒有撐下去，遺體打算怎麼辦。」我說聽說樹葬不錯。弟弟面有難色，說沒聽過樹葬。於是我說那就燒了吧，骨灰拿回去陪爸爸。我想要真是走了，可以去找爸，保護爸，也不錯，就是得把照顧媽的責任交給兄弟了。我記得弟弟跟在病床旁，一邊問一邊錄音。我後來想想覺得他還真是臨危不亂，有大將之風。我記得跟女友說抱歉，遺憾今生的辜負還有來不及的感 謝。
很巧的是，動手術那一天是一月二十四日，那一年的除夕。手術結束時，已是元旦。那一年，我滿五十歲。又一幸運的是，醫生做了四重繞道，沒有裝 LVAD。我記得躺在病床上，心想要是真去見了閻王， 閻王要事問我有啥可報告的事，該如何回答。我想了半天想不到甚麼，只想到有一次跟著慈濟作賑災發放活動的主持人，心裡很歡喜。 面對死亡時，真正重要的事才會顯露出來。許多我以為很重要的事，原來不值一提。
出院後新冠疫情開始在美國蔓延，線上活動增多，我開始參加慈濟讀書會，尋求心靈平靜，也因此接觸到美華慈心關懷聯盟。從生死關回來的我，深深了解事前及生命末期療護計畫的重要性。事先準備好，寧可備而不用，也不要麻煩家人在病床旁邊錄音。
別誤會，我恢復良好，可以登山健行兩小時也沒有問題。我很珍惜我的第二生命，計畫服務眾生很久。不過，有些事情還是先準備好，下次說不一定連錄音的機會都沒有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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